狐影邪蹤之醜神仙 (一)
狐影邪蹤之醜神仙 (一)
筆者:四眼狐狸
2018/09/14
「醜神仙、醜神仙,神仙只有半邊臉;山鬼遇上醜神仙,抱頭鼠竄一溜煙!」

大人忙著秋收,孩童們則哼著歌謠嬉鬧著,清脆童稚的歌聲在一片金黃色的稻浪間漫延開來。

一名年紀看來明顯較長的孩童,上半邊臉塗抹上泥漿,明明微佝僂著身子,卻神氣的對著其他孩童喊道:「你們這些作惡多端的山鬼,膽敢來騷擾村民,看本大神收拾你們!」

「醜神仙來啦!快跑啊!」扮演山鬼的孩童們一哄而散,「醜神仙」一臉猙獰地上前抓人。

叫聲、笑聲、歌聲交織迴盪著,像是在謳歌眼前得來不易的太平生活。

山鬼,大多是偏遠村莊對山賊的稱呼,在偏鄉的村民眼中,打家劫舍、燒殺擄掠的山賊,其泯滅人性的行為與惡鬼無異,故而以「山鬼」名之。

至於孩童們口中令山賊恐懼的「醜神仙」,又是何方神聖呢…?

不遠處的小草坡上,四眼狐狸慵懶地靠著樹幹半臥著,瞇起眼睛饒富趣味地觀望孩童們嬉戲,口裡啣著的草桿隨風輕顫,腦袋卻陷入了沉思之中…

「醜神仙……嗎?」

四眼狐狸掏出懷中的塞墨美玉,對著陽光仔細端詳,只見玉質溫潤、晶瑩剔透,乃上等之墨玉。

凡江湖中人,皆知塞墨美玉之珍稀,手上這塊墨玉雖僅約鴿蛋大小,其價值已足令普通人家生活不虞匱乏一年有餘。

這塊墨玉作為委託的訂金,算是十分優渥了。

「戌月十五,塞墨東北三十里外荒村一會——太歲。」

這張包裹著墨玉一起送來的紙條,在距今十天前的夜晚,無聲無息出現在四眼狐狸秘密居所的書案上。

來人匿蹤的手段之高明,讓人不得不相信這的確是來自太歲的委託。

紙條上的字跡雖然潦草,卻十分蒼勁有力,墨跡字字透紙而過,然而細看其下筆的痕跡,卻幾乎都不按筆順書寫。

「嗯…看來是沒有上過正規的學堂啊…不,也有可能這人就是不愛按牌理出牌,嘖嘖…」

四眼狐狸皺起眉頭喃喃自語著,字條上沒有寫明約定的時辰,也只能耐心等待,就目前手邊僅有的線索來揣摩委託人的個性,及可能的委託內容,進而設想應對的方式…

甚至設想逃亡的途徑。

畢竟委託人是「那個太歲」。

出道六年混跡江湖的日子,不知聽過多少太歲的傳說,作為雲樓暗部時屢建奇功,叛出雲樓後更在江湖上重新定義了「恐怖」這個詞的意義;此人智計不下凌雲雁、武功直逼獨孤客,比起當年的大魔頭香鰻魚蓋飯,除了狠辣,更多了一份老練和沉穩。

太歲的惡,彷彿在遵循著某種規則,低調而極端。

從來沒有江湖中人直接被太歲殺害,大多是武功被廢、毀經斷脈,甚至被逼至精神崩潰;據說他總是會對被害人冷冷丟下一個問句:

「當你一無所有,你會怎麼做?」



是的,太歲不殺人,但仍有例外。

只要是山賊,都不被太歲當「人」看…

常人遇太歲,九死一生;山賊遇太歲,有死無生。

關於太歲的行徑及對山賊的奇特執著,有一說是與他的成長遭遇有關,另有一說是他因外貌上的自卑導致心理變態;但無論真相為何,都只是令江湖人士心中的恐懼陰影更加深刻。

但在這條不再荒蕪的「荒村」,這個人卻無心插柳的成了村民心目中的救世主。

傳說中的「醜神仙」,其真實身份可說是呼之欲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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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月高掛枝頭,已至亥時初,委託人仍未現身。

夜風微寒,四眼狐狸大大伸了個懶腰,攏攏身上的狐裘。

太歲不會無聊到特地搞這麼一齣來耍我這江湖後輩吧?沒道理呀?

正當四眼狐狸心中開始納悶時,一股強大無匹的威壓感忽然自身後湧現。

四眼狐狸出自本能的危機感迅速做出反應,鏘地一聲拔刀、轉身、後撤一氣呵成,漆黑的刀尖指向來人氣息的方位,背上已經涼沁沁地出了一身冷汗。

來的是高手,比自己強大不只一個級數的高手。

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映現,來者一身素色長衫,臉上罩著火紅花紋的半截面具,身形像老人般微微佝僂著,但全身散發出的雄渾氣息卻像個居高臨下、睥睨蒼生的霸者。

塞墨梟雄,太歲,終於現身!



四眼狐狸自忖出道以來已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,打過交道的土豪劣紳、幫會人物也不少;但無論對方是什麼來頭,自己從未在甫一照面便輸了氣勢。

第一次,遇上這種不由分說的絕對壓力,沒有劍拔弩張,卻讓人感受生命正受到威脅。

太歲雙手負後,未發一語,面具下的雙眼直盯著影刃出鞘的四眼狐狸,像是要用目光將對方穿透似地,盯得人頭皮發麻。

四眼狐狸努力收攝心神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:

「嘿…前輩終於現身,小子久候多時啦,我們可以開始談交易了嗎?」

「…。」

太歲維持著相同的姿態不發一語,此時夜風已停歇,但其身上的袍服卻仍舊獵獵作響、無風自動,那是體內澎湃的真氣不斷運行產生的強大波動。

四眼狐狸亦不停催發著內力結合影刃的刀氣,堪堪抵受著不停籠罩而來的龐大氣勁,心中計算著若是苗頭不對,自己全力施展身法成功逃走的機率。

良久,太歲終於緩緩側身,右手朝前,掌心向上做了個問招的手勢。

「出招。」暗啞的聲音,吐出不容質疑的字句。

「前輩,在下不敢,您找我來不是為了…?」

「用全力。」太歲腳下運勁,砂石草屑激盪紛飛,代表著「你不出手就倒楣」的最後通牒。

「好!那小子得罪啦!」四眼狐狸把心一橫,立即催發強勁刀氣,足下一蹬,身子幾乎貼地般箭射飆前,欺至太歲身前由下往上直劈,出手便是迅疾無倫的全力一刀。

噗!

太歲身形紋絲不動,竟在刀勢未去盡時純憑肉掌擋下刀招。

四眼狐狸只覺刀勢一滯,勁氣像是突然撞上了一堵城牆般彈回,握刀的虎口陣陣發麻,心中的駭然與挫敗感幾乎要淹沒僅存的鬥志。

「好刀,好招。」

枯瘦的五指握上夜狐影刃,漆黑的刀身如悲鳴般發出低沉的嘎吱聲響,若換作尋常刀劍,想必早已被捏得寸碎。

「但心中帶著迷惘和怯意出刀,就成了廢鐵、廢招…威力何止減半?」

太歲冷酷的語調,像一盆冰水當頭澆灌而下,四眼狐狸心中暗呼慚愧,心神如大夢初醒般由頹喪感中抽離,瞇起的雙眸精芒閃爍,沉喝一聲「撒手!」握刀的雙臂一扭,刀刃隨之帶起銳利的氣旋。

太歲五指一鬆,掌心吐勁,「鏗」地一聲兩股勁氣交擊;太歲借勢向後飄飛,四眼狐狸則被反向震退,雙足沙沙沙沙在地面上留下長長的拖痕。

四眼狐狸只覺雙臂雙腕仍在太歲的餘勁震盪下隱隱作痛,手中寶刀仍不住地抖顫著,握刀的虎口處滲出血絲,這還是對方未出全力下的結果。

但也可隱約推斷,太歲並無殺害自己之意;否則獅子搏兔,焉有不得之理?

一念及此,四眼狐狸立時摒棄一切雜念,抱元守一將全副心神投入下一波的攻勢,忘卻逃跑的念頭、忘卻方才一招的挫敗感、忘卻眼前之人叫做太歲…

在精氣神高度融合之下,四眼狐狸在武道上的境界終於有了久違的突破,持刀的雙手停止顫抖,整個人似與寶刀合而為一般散發出凜冽的氣息。

另一邊的太歲像是早已預料到對手的變化,緩緩抽出斜插於腰後,自己賴以成名的判官筆,似乎是給予對手的一種肯定。

判官筆,在歷史上並未入十八般兵器之列,因習練精通者稀,倚之成名者更是寥寥無幾。

而太歲,正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「前輩,剛才只是熱身,容小子提醒一句,夜晚恰好是我的主場,留神了!」

四眼狐狸將刀氣凝聚至巔峰,全身似若已繃緊的弓弦般蓄勢待發。

「你知道自己在跟誰搶主場嗎?有種!」太歲冷冷一笑,像正準備作畫的文人般,瞇起一隻眼,判官筆遙指著對手。

四眼狐狸仰天打了個哈哈,一聲「看刀」的同時,無數刀影已如滾滾浪濤般席捲而來。

「狐朔八刀—疾!」

(待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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